妹妹常常想養隻貓啊狗的,但對十來坪大的套房來說,這簡直是緣木求魚的夢想。
那回她才提起有人要送她兔子,隔天就帶回一隻機靈的黑眼黃毛野兔。雖然一開始很生氣妹妹的自作主張,但在瞥見兩顆卡通兔寶寶的門牙之後就再也狠不下心把牠送走。
回想最初和兔子的遭遇是在小學四年級,那時家裡有一片旱田,父親在公餘之暇會種玉米、甘藷之類的雜糧,一天他在巡完田水後說:『有動物偷吃甘藷』。父親性子很急,隔天早上設下陷阱,傍晚竟帶回一串活生生的野兔,喜滋滋地對我們宣佈有兔肉大餐可吃。
家裡殺雞宰鴨一向是由母親操刀,那回她卻罷工抗議(理由是她屬兔),不知為何父親也沒有自己動手的打算。抓到的野兔不斷增加,為了養活這些貪吃的小傢伙,全家變成這些兔崽子的奴隸,不僅要清掃可以和豬大便比臭的排泄物!還得每天到田裡拔甘藷來餵食。就這樣持續一段日子,直到那些野兔因水土不服而相繼死亡,最後不得不放生。記憶中最深刻的一幕是幾隻倖存的瘦弱兔子一跛一跛地跳離後院的情景。自始至終我們都不知道兔肉滋味如何。
現在雖住進台北的公寓,還是免不了為兔子掃大便的命運。兔子阿珠從1.5公斤的標準身材到6公斤人人想烹而食之的肥碩巨兔,我們姊弟三人極盡服侍之能事,幾乎可媲美老萊子娛親的孝行。
阿珠很貪吃(所以渾名是母豬),種類之多樣化也打破我們對兔子的認知,喝水會拉肚子的說法對牠而言是個笑話;豬肉乾比蘿蔔更有吸引力;有一次發現一盆過年添景用的非洲菊,只剩下一堆光禿禿的梗,才知道牠還是一隻不折不扣的採花兔。葵花瓜子是牠的最愛,我們常來不及剝殼應付牠吃進去的速度。情緒不佳或沒吃飽就摔專用兔碗抗議,發情時會誤以為我的蘿蔔肥腿是一隻公兔子。
要召喚牠,很簡單!塑膠袋悉悉索索的聲音或開冰箱的聲音,不到二秒鐘後就有一隻龐然大物直撲而來,很急的時候就用滑壘方式抵達。有一次過年我們不想帶牠回南部,只好請朋友就近餵食,年假結束回到台北,幾乎認不出來那隻有好幾層下巴的動物就是我們的心肝寶貝,朋友說每次去我家餵食時,牠都一付餓得半死的樣子,於心不忍,只好....。
客人一進門看到直奔而來的黃毛巨獸,都以為那是一隻狗。 同事們常在辦公室裡展示兒女的照片,我展示的是阿珠的家居照,許多人和我見面的問候語是你家兔子還好嗎?有位常來我家的朋友更是常常在辦公室阿珠長阿珠短,當那位名字叫阿珠的同事最後終於得知她口中的阿珠竟是一隻兔子時氣得快抓狂。
有一次牠跟著弟弟坐火車回家過年,本來好端端坐在兔籠裡,半路上弟弟覺得無聊,就抓起來逗著玩。正好列車長走過,就問兔子是否買了票,半票也要三四佰耶!可以再買二隻的兔子了!
眼看牠身材日漸走樣,只好出去溜兔。平日深居簡出的阿珠,首次出門嚇得屁滾尿流,但幾次之後就橫行無阻了,真是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跟隨牠慢慢前進的伴奏音樂是鐵門內的狗吠聲,我們才得知巷子裡每戶人家都養狗。野狗漸多之後,阿珠就只能在自家公寓爬樓梯。公寓裡有很多戶人家,但無論把牠丟在那一層,牠都能自行找路回家並在門口敲門等待。
牠向來在家裡自由走動,天氣炎熱時四腳朝天露出白肚子睡地板,我們清理冰箱時就躲在裡面納涼不肯出來;天冷時就和我們一起睡床上,每晚都引爆陪宿爭奪戰,睡覺時打呼磨牙各種壞習慣樣樣不缺。牠習慣在浴室同一地點大小便,雖省去不少麻煩,但是長期累積的尿騷味卻是揮之不去惡夢。嚙齒類動物無法克服的宿命-啃東西,使得傢俱、棉被、電線都面目全非,發情期更是災情慘重。
與阿珠同居五年多,精神生活雖很愉快,但溫馨的家居佈置卻成了遙不可及的夢想。後來痛下決心,送牠回南部頤養天年!老家有大院子任其奔馳、挖洞,吃野菜。但還不到一個月就被偷走了!阿珠失蹤的經驗使我深刻感受到失蹤兒父母的心情。抱走牠的人不知道是如何對待牠的!習慣自由的阿珠一定無法忍受一般人養兔子的方式,我常想與其痛苦地活在小籠子裡,倒寧可牠是被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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